作者：王晓莉

　　入住新居，文化适逢端午前夕。周末也不是大观全然▲崭新的购置，老房重装一次而已。记艾但前后谋▓划几年，文化真正耗时又一年，周末心力体力【消耗不少，大观因此完工时非常欣然。记艾新居▼多处循旧例布置，文化图吉利。周末唯不贴对联之类的大观，暂且那样空着。记艾因『我一直记挂着，文化要在门上挂艾叶。周末

插图：许馨仪

　　从前南方过端午节，大观家家都是染红鸡蛋、剥粽、吃包子，以及门上挂一把∮艾。艾散发特殊的香气，几乎凛冽，却又宜人。故风俗上说挂艾可避】凶。艾叶避凶是民间的说法，属意念范畴，几乎无法〓验证，但艾避蚊是无疑ぷ的。有艾的地方，只蚊不见，且艾的气息比熏得人头晕的蚊香不知清新◥多少。光阴流转，风俗渐淡，将鸡蛋染红过端午，在城市里几乎绝迹，其他风俗亦是∩时断时续，倒是门上挂艾叶，我家一年年地持续着。端午若是没挂艾，就缺◤了点什么似的，总觉得不够圆满。

　　艾的外形颇普通，细长枝条，垂平凡的小叶〒子。面对一把艾，很难有→与玫瑰牡丹劈面相逢时的隆重与浪漫。京戏◣里的武生骑马，多举一根马鞭作象征，我每每举起家中的那把艾，就觉得自己是舞台上的那∏个武生。看上去，艾的确像一根马鞭那么ㄨ普通。艾之所以让许多人喜欢、留恋，是因为它的那一股气味。在我们的想象中，气味有时是有形的。艾的那缕香不是将人团团围↙住的云雾，而是如缕流动的溪水——我们于溪边驻足，会突然感觉眼前一片清新，思路〖不再阻滞，身心被●洗濯。它不腻、不甜，开混沌，一切都流畅了。

　　植物的气息若分冷暖，PG电子·(中国)官方网站-IOS/安卓版/手机APP官网下载艾▲必是与薄荷、梅花这些，归属到“冷香”中，它的香气让人清醒、不迷醉，它似乎也无所㊣　谓别人喜不喜欢。而合欢、栀子、含笑，这些略甜＠美的味道，我总觉得它们属“暖香”，带着想要盈人袖、讨人喜的愿望。世♀间诸多植物气息各异，每个人独迷恋其中的某一种，独被它打动，缘于它与那个人心灵相契合的程度。

　　入住新居后，特意嘱家人每日上菜市场①时注意有没有卖艾的♀。一天下班回家，抬头见新门上斜斜地悬了用红塑料绳系着的一把修☉长的绿草，是一束艾配了几≡枝菖蒲，清雅简洁，心下欢喜。艾叶与菖蒲都刚摘下不久，水分还没走脱，绿意饱满，比柳刚，比杨软，柔顺Ψ度刚好。家门通体深灰，安装后才觉出∴有股拒人以几米之外的板正与威严，又像一篇有点沉闷的文章，不知从何读起。现在，绿艾〖悬于其上，带着来自泥土的生命气息，像南方古村口常见的迎客樟；又像是作者苦思冥想得到的某个灵动的文章标∩题，起了拯救全篇的效果，即使是冗文也有可取处∑　，读得下去了。

　　端午过完，从门上把艾取下。艾枝还是直的，颜色已淡得☆发白，若有若无。艾叶没了水分，将自己卷曲了起来，似乎是已枯已萎的征象，但它的命运★并未完结。甚至可以说，它的生命才〖刚开始，还有很长一段路可走。因为此时的艾香并没有减弱，依旧丝丝缕缕。它说：“我在。”它说：“我枯ω　而不死。”的确，枯的是外在的艾叶，艾的内里还活着，魂还活着。气息就是艾的魂。

　　好多年※前我从一个拆迁的小区废墟捡回来一个陶瓮，小口广肚，半米多高，应该ぷ是用于腌菜的。从前人人家里都有这样一只陶瓮。腌菜价廉，做法简易，它属于平凡、低微的菜肴，然而寻常人家的饭桌上总少不【了这一味。装腌菜的陶瓮自然也是平凡出身，清寒处世。某一年我心血来潮，端午过完顺手把一大把艾放到空空的陶瓮中，棕褐色的瓮盛」了枯草色的艾，都是大地的颜色，一丝张扬的色调都◤没有，清静无为，却并非毫无态度。我立时觉得是绝配。我看久了这画面，恍然间№觉得人有时是那陶瓮，有时是那腌菜，有时则是那一把艾。在我们家，这个陶瓮，从此成了艾叶的归宿。艾在ω里面从初夏一直待到秋天、冬天，第二年ㄨ端午前，我再买回一卐捧新艾更换。于是，陶瓮里，从来没少过艾。后来流行一个词叫“侘寂”。我想，瓮里□　的艾叶是真正的侘寂。

　　近年来，城市里买鲜花的人多了起来。大约自己亲自种植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，没有持续性可言，又希望空间与心情时◆有点缀，于是买鲜切花成↘了流行，花费不多，却可养心数◎日，何乐不为。偶尔，我也会从市场买鲜花回家插瓶，或有朋友送花示谊。然而，花插入瓶中后，它的妩媚与新鲜带¤来的惊喜，完全不抵第Ψ 二日、第三日就眼见它憔悴乃至萎败所带来的无力感，且一天比卐一天更不堪。溶阿司匹林▃于水中从而提供营养、斜剪根部、每日更々换清水，这些都是雕虫小技，阻挡不了鲜花不出几日便进垃圾桶的命运之车轮。连养█花的水，若▲几日忘记更换，也会散发一股发酵的异味。

　　艾的命运却是迥然。它连水也不需要▼，枯而不萎，香气幽幽，充满生机。它的香气何以一▂直维持着？这≡是一个令人愉悦的谜。

　　《日报》（2024年08月09日?15版）